铃铛 二
“铃铛,医生说你的病在慢慢好转了。”
“铃铛,我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铃铛,我是你的亲人,不要太过拘谨。”
沈君山的声音很温柔,我抬头默默的看着他,只点头。
他对我很好,无可挑剔,这么多年,他是我同孤儿院外面的世界最亲密的联系。但我的心像是冰冻了许久,难以起波澜。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也记住了很多事情,我病了很久也在努力痊愈。
1922年的顺远,更加动荡不安。女校的日常都不再以学习为主,学生们要么无所事事,要么激烈投入革命,贴字报,喊口号,各种动员运动……虽说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但精卫填海,终将振聋发聩。这是沈君山同我说的,虽然他劝诫过我不要同她们参与这些,但他眼里明明对此举是赞许的。我不懂这些家国大恨热血革命,我也一向与周围的一切保持距离甚至是抗拒,但他向往的,也是我追求的。
4月里的一个下午,我跟着同校的同学一起参加一场学生运动,不知怎的,我又同她们走散了。我老是这样,莫名发呆怔住,再回过神来,已是过了良久。
手里还拿着横幅“废除二十一条!”,我叹口气,慢慢踱回去。
路上行人稀少,路过一家花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沈君山最近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进去的时候,花店的主人正在与人交谈。
“安雯啊,我也收了你十几年的房租了,听我一句劝,这顺远啊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你早点关店找个太平地躲起来吧,不然都没人护你周全。”
那个叫安雯的女人温温婉婉的,像是对他的话有点懵懂。
"可是我一直在这啊,能去哪呢?"
对方似乎也被她问倒了。
“是啊,能去哪呢?”
男人自言自语的走了,她转头过来招待我,笑容甜美。“您好,需要什么花?”
我看了看,问“送长辈要什么花?”
“百合?康乃馨?”
她把新鲜的花束捧给我看,我微微摇了摇头,它们都太素雅了,我不喜欢。
“那个,那个是什么?”
安雯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红花娇艳欲滴。“那是玫瑰,是送给恋人的!”
恋人?
我不管,这么好看的花,沈君山看到或许会开心一点点。
或许我潜意识里是喜欢浓烈的,浓烈的事物,浓烈的感情,但我压抑惯了,不过现在里面那个鲜活的灵魂正悄然复苏。
一切,除了有赖于医生一直以来的治疗,还有沈君山。
是他,让我坚信在这世上自己不是孤独的,是有人牵挂的。他经常来孤儿院看我,陪我玩,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带我去城里看烟花,是他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烟火,那热腾腾的气息,是活着,我不再宥于自我的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他。
我奔向他,拥抱他,那么真实,我才安心。
我把花献给他,笑得灿烂。
“送给你,你不要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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