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七
我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里面的老师说,火车就是会呜呜呜的带你去你想去到地方的像条巨大的铁蛇一样的东西。
此刻,我坐在靠窗的座位,觉得那个总是喜爱穿旗袍的美丽女老师说的一点都没错。
火车自北向南,风景不致,刷刷而过,我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不想错过每一处。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以为“世界”就是孤儿院四周用白白的墙围起来的天地,后来,沈君山告诉我,顺远城的一池一寸开始清晰,现在,我又如同井底的青蛙,终于窥得广袤无垠。
原来,世界是这么大。
看的累了,我低头想寻一杯水喝。却瞥见对面的沈君山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俊朗的脸上有丝丝不明的困惑。
我亦回看着他,像一个要不到心爱之物的小孩。
我本来就是小孩,我似乎永远被困在了我八岁那年,那年的记忆越来越记不起来,而我最近越来越惶恐不安,沈君山之于我犹如溺水中的救命绳索,虽然我知其不一定能予我上岸,但这是我唯一可依靠的了。
“我想喝水。”我带着可怜的尾音略微祈求他。
他有些慌乱有些不镇定,从桌上拿了杯子去倒水。
我接过,喝了几口,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双手交叠在桌上,笑,“你先说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君山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欲言又止,两耳红红,下意识挠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大我十四个年头的三十二岁男人,倒像个青葱少年。
我突然爱极了他这般的样子。
“铃铛,我…我想说的是,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很重要的人看待,是我生命中幸运获得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半个女儿也是妹妹。”
他说完,一边如释重负一边又紧张地看着我。
我静静凝视着他,脑海里关于他的印象不断在他身上重叠。最后定格在那天我鼓起勇气第一次去军校找他,我的直言告白,我的委屈质问,我最后扑空的那个拥抱,他说的那句“铃铛,你长大了。”
从那天起到如今启程去南京,这一个星期里我都在想,在去理解他的意思,我头好痛,我的心也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我懂了他的为什么,也明白了我的心。
所以我说,“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此生最最重要的人。”
沈君山听言,像小时候那般摸摸我的头,我侧过目光,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冬天就这么悄然无息的到来了。
南京。
抵达的那天,下着雨。
我整个人都被淋湿了,沈君山一路护着我,也狼狈不堪,更惨的是那位跟着来的沈君山的学生,林昉,就是那天与我在军校带路的,我问他怎跟着来了,此时才知沈君山回答的“帮手”二字的重要,林同学一人提着大半行李在后跟着气喘吁吁。
到了酒店,我们三人一番休整后,天也晴了,雨后彩虹亮眼的挂在天上。
我就是在这样的好天气下见到记忆中已模糊的谢襄和只听过名字的顾燕帧,一切都刚刚好,良人一对,天公作美。
名叫谢襄的女子,温婉丽人,眉眼间却盈着英气,一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君山,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接你们。”
一旁的顾燕帧听见,不等沈君山回答,抢过话说,“要告诉,也是提前告诉我好不好,怎么就提前告诉你了。”
谢襄眉眼间的英气突的占了上风,消弥了温婉一面,转头瞪眼看着顾燕帧,“我说的是,我们!我们!”
“你说的是你!是你!”没想到顾燕帧看起来这么帅的人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谢襄咬牙切齿,“你…!!!”
顾燕帧竟然对她做了个鬼脸。
原来帅的人做鬼脸也这么好看,顾燕帧是我见过除沈君山之外最好看的男人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很恩爱很幸福,我大老远不是过来给自己伤心的。”沈君山这话看似醋意十足,却是笑着说的,坦坦荡荡地没有任何不满。
顾燕帧一听沈君山这自开玩笑般的话也放声大笑,继续招呼着我们享用餐桌上美食。
席后,众人坐在客厅聊天,他们聊着政治军事,我懵懂,出了花园来消消食。
我盯着一朵我不知名的花出神,不知有人接近,待她出声,我反倒被吓了一跳。
她安抚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谢襄像沈君山那般摸我的头,温柔感慨道:“铃铛,你都成大姑娘了啊,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也这么久了。”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才小不点一个呢,铃铛,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嗯?我帮你梳头发来着,那时候我可比沈君山让你亲近的多呢。”
“你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也去见过你好几次,本来我也可以陪着你看你慢慢长大的。”
我问,“那你为什么离开顺远?”
“因为我要和我爱的人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信仰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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